霍乱时期的爱情平常的婚姻

编者

东篱

主播

沈小树

「这是好书共读陪你共读的第52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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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好书共读栏目书友们,很高兴遇见你。

昨天的共读里,我们从医生好友的死亡事件里,发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情,接下来还会有怎样的爱情故事出现呢?让我们继续走进这本《霍乱时期的爱情》。

下面开始今天的共读:平常的婚姻。

本次推荐阅读时间为20分钟左右,覆盖原书的第18页到第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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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的婚姻

在港湾另一边,坐落着胡维纳尔·乌尔比诺医生的家,这里的一切仿佛属于另一个时代。房子又大又凉爽,从来没有人想过,安居在这样一座坚实牢固的房子里的夫妻,会有什么理由不幸福。

那天早上乌尔比诺医生在十点之前回到家时,并没有感到幸福。两次拜访搅得他心烦意乱,还不仅仅是因为让他错过了圣神降临弥撒,而是在这样一个一切似乎都应该尘埃落定的年纪,它们险些把他变成另一个人。

他的妻子费尔明娜·达萨是个热带花卉和家养动物的盲目热爱者。刚结婚时,她在家里养了许多动物,远远超出了理性范畴。然而,一个雨天的下午,几只德国獒中的一只突然得了狂犬病,发起疯来。于是,乌尔比诺医生下令:“凡是不会说话的,一律不许进这个家。”

费尔明娜·达萨立刻抓住丈夫用词轻率的疏漏,又买下一只帕拉马里博皇家鹦鹉。乌尔比诺医生向来是个输得起的人,他在妻子的才智面前低了头,并惊讶地发现,自己也觉得鹦鹉在女仆们的嬉笑中取得的进步十分逗趣。

就在那天早晨,大家正准备给它修剪羽毛,它逃到了芒果树的树冠上。他们花了三个小时还没有捉住它。

乌尔比诺医生和妻子费尔明娜·达萨才刚刚庆祝完金婚,谁离开谁都无法生存片刻,甚至每一刻都不能不想着对方,而且随着年纪越来越老,就越来越是如此。可无论他,还是她,都无法说清这种相互依赖究竟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还是习惯使然。他们从不曾为此问过自己,因为两人都宁愿不知道答案。

如果两人能及时明白,比起婚姻中的巨大灾难,日常的琐碎烦恼更加难以躲避,或许他们的生活完全会是另一副样子。正是一次日常消遣,差点让他们头三十年的共同生活走到尽头。事情的起因是有一天,他们的浴室里没香皂了。

一切本和平常没有两样。胡维纳尔·乌尔比诺医生从浴室回到卧房,那时,他还能自己洗澡而无需别人帮助。她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一点。黑暗中,乌尔比诺医生自言自语道:“差不多有一个星期了,我洗澡的时候都没有香皂。”

于是她想起这件事,醒了,然后对全世界都没好气地翻了个身,因为她的确忘记往浴室里放上新的香皂了。她是在三天前发现这件事的,事实上并不到一个星期,那种被人当场抓住错误的感觉让她老羞成怒。像往常一样,她以攻为守。“这几天我每天都洗澡,”她失态地叫嚷道,“一直都有香皂。”

尽管他太了解她的战术,但这一次却无法再忍了。他编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医院的实习医生宿舍里去住,只在黄昏出诊前回家换衣服。而她每一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就立刻跑到厨房里去,假装在忙着什么,直到街上再次响起马车的铁蹄声。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每次他们试图解决分歧,结果都是把怒火越拨越旺。只要她不承认浴室中没有香皂,他就不打算回来;而她呢,只要他不承认自己为折磨她而故意说了谎,她就不准备接受他回来。

当然,这次事件也让他们有机会联想起其他无数个朦胧清晨发生的无数次口角。一阵反感掀起另一阵反感,旧伤疤被揭开,变成了新伤口。两人都十分惊愕,因为他们痛苦地证实了,在这么多年的夫妻争斗中,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培养了仇恨。

四个月后的一天,她从浴室中出来,发现他在他们那张大床上看书(这是常有的事)竟看睡着了。她在他身边躺下,动作很大,希望能吵醒他,让他离开。而他也的确迷迷糊糊地醒了,但并没有起身,而是关掉床头灯,然后又舒服地倒在了他的枕头上。她晃了晃他的肩膀,提醒他该去书房了,但此时此刻,他再次回到了祖传的羽毛床上,感觉是那么的舒服,宁愿缴械投降。“让我留在这儿吧。”他说,“的确有香皂。”

当他们步入老年,回忆起这段往事时,无论他还是她,都无法相信这样一个惊人的事实,即那次吵架竟是他们半个世纪的共同生活中最为严重的一次,也是他们唯一一次萌生了放弃的念头,希望开始过另一种人生。

参加拉希德斯·奥利维利亚医生的二十五周年纪念午宴后,乌尔比诺医生还是睡了会儿午觉,但睡得很短,而且很糟。他都已经忘了自己曾经拥有一只鹦鹉,但突然,他听见它的说话声,随即,他在芒果树的树枝上看到了它。

他一边目不转睛地和它说话,一边小心翼翼地穿上短靴,爬上了梯子。他左手紧紧地握住梯子,右手则试探着去抓鹦鹉。老女仆蒂戈娜·帕尔多看见梯子上一个男人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乌尔比诺医生。“至圣的上帝啊!”她喊道,“您会摔死的!”

乌尔比诺医生抓住鹦鹉的脖子,发出一声胜利的感叹:总算好了。但随即又放开了它,因为梯子在他脚下滑了出去。他在空中悬留了片刻,意识到自己来不及领受圣体,来不及为任何事忏悔,来不及向任何人告别就要死掉了,死在圣神降临节的星期日下午四点零七分。

费尔明娜·达萨正在厨房里品尝晚餐的汤,忽然听见蒂戈娜·帕尔多的一声惨叫和仆人们的骚乱,紧接着是邻居们的喧闹。她丢下尝汤的勺子,拖着她这个年龄不可战胜的沉重身躯,尽可能快地跑了出去。当看到丈夫仰面朝天地躺在泥水之中,她的心仿佛要爆裂一般。丈夫已经奄奄一息,但还在坚持与死神这致命的一击做着最后一分钟抗争,好让她及时赶来。要这样撇下她独自离去,他感到无比痛苦,透过泪水,他在慌乱的人群中认出了她。他诀别地看了她最后一眼,在两人半个世纪的共同生活中,她从未见过他的眼神如此闪亮,如此悲痛,而又如此充满感激。他用尽最后一口气,对她说道:“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爱你。”

胡维纳尔·乌尔比诺医生的死是值得纪念的,这无可非议。刚从法国学成归来,他就运用全新的有力手段,制止了本省最后一次霍乱的流行,由此声誉传遍全国。他创建了第一家医学协会,督促建设了城里的第一条高架水渠、第一个下水道系统,还建起了有篷顶的市场。此外,他还是语言学院和历史学院的主席。耶路撒冷拉丁教长封他为圣墓骑士团骑士。法国政府则授予他指挥官级别的荣誉军团勋章。看似不可能在一个世纪里办到的事,只有他办到了。全城宣布哀悼三天,公共机构降半旗,所有教堂的钟声都响个不停,直到家庭墓地的墓穴被封上为止。

自从听见蒂戈娜·帕尔多在院子里的喊叫声,看见心爱的老头儿在泥水里垂死挣扎。费尔明娜的第一反应是仍有希望,她恳求上帝能够给她哪怕片刻的时间,好让丈夫在离去之前知道,无论两人间有过什么样的猜疑,她始终是那么爱他。她感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强烈愿望,希望能与他从头再来,重新开始生活,好让两人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告诉对方,把所有过去做错了的事重新做好。但面对毫不让步的死神,她只得投降。盖棺前,费尔明娜·达萨摘下结婚戒指,把它戴在了亡夫手上,然后把自己的手盖在他手上,“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她对他说。

隐身在众多社会名流中的弗洛伦蒂诺·阿里萨,突然感到体侧仿佛被刺了一刀。费尔明娜·达萨在第一批吊唁者的混乱中没有认出他来,尽管在那个慌乱的晚上,没有人比他出现得更及时,也没有人比他更尽力。是他把人满为患的厨房安排得秩序井然,让咖啡供应充足。当从邻居家借来的椅子不够用时,是他找来更多的椅子;当屋里的花圈堆得多一个也放不下时,又是他让人把余下的都放在院子里。当逃跑的鹦鹉昂着脑袋,张着翅膀,大半夜出现在客厅中时,唯有弗洛伦蒂诺·阿里萨一把抓住鹦鹉脖子,让它来不及叫出任何一句愚蠢的口号,便被关进一个盖着布的笼子,带到了马厩。

他就这样打理着一切,那般地谨慎有效,谁也没有认为他是在干涉别人的家事,他的所作所为被视作一种让人无以为报的帮助。一如看上去的那样:他是一个乐于助人且举止稳重的老人。为了不让人察觉在刚刚过去的三月他已达七十六岁高龄,他花了很多金钱,也费了很多心思,并付出了坚毅的努力。作为一个仍处在孤独中的灵魂,他坚信自己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默默爱得更深。

对大部分客人,费尔明娜·达萨站在祭台旁向他们告了别,而对那些留到最后才走的挚友亲朋,她一直送到了街边的大门口,并准备像往常那样,亲自将大门关好。正当她打算用最后一丝力气把门合上时,看见了身穿丧服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的弗洛伦蒂诺·阿里萨。

“费尔明娜,”他对她说,“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半个多世纪,就是为了能再一次向您重申我对您永恒的忠诚和不渝的爱情。”

“你滚开!”她对他说,“在你的有生之年,都别再让我看见你。”她将正要关闭的大门再次完全敞开,斩钉截铁地说:“我希望这也没有几年了。”

她听着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渐渐消失,然后慢慢地关上大门,上了门闩,别好锁头,独自面对自己的命运。在这一刻之前,她从未充分认识到自己年仅十八岁时造成的那个悲剧的分量和后果,从未意识到它竟会一路跟随自己直至死亡。

从丈夫出事的那个下午以来,她第一次哭了,痛苦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她在不知不觉中入睡,但她知道自己仍旧活着,她知道床空出了半边,自己像往常一样躺在左边,却没有了右边的另一个身体来保持平衡。直到公鸡打鸣,直到这个没有了他的清晨那不受欢迎的阳光惊醒了她。她才发现自己边睡边哭,想得更多的竟是弗洛伦蒂诺·阿里萨,而非她那死去的丈夫。

本期领读编者:东篱

家住彩云之南,职谋刀笔之间。

好读书,不求甚解;常写文,不求闻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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